
罗杨文化学者、博士生导师。中央文史馆特约研究员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顾问中国文联第八、九届主席团委员中国书法家协会理事中国书法家协会中直分会副会长中国老年书画研究会副会长。曾任中国文联办公厅主任、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分党组书记、驻会副主席、秘书长。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中国电影家协会会员。出版有《中国传统文化速读丛书》《警世格言.传统文化名言》《中国历代帝王陵》《守望乡愁》《守望中国节》《守望古村落》《罗杨书法作品集》《罗杨摄影作品集》等
罗杨:鸿篇巨制与臻于至善
“行雨忽过渐细微”,细观近年大众的书法审美的趋势,会发现欣赏书法的人,已经开始走入到了“深水区”,人们更加关注到了书法背后的意蕴和细微的笔触,更加靠近人的生命感觉的柔软部分。遗失的文人书法正在受到越来越多人的追慕。
文人书法,是中国艺术精神和人文涵养的自然流露。它无关华丽的炫技,无关恢弘的气势,无关视觉冲击力,而在于内涵修养的表露和情感的感染力。近年来上博的董其昌书画展、故宫的赵孟以及苏轼主题书画特展等,都让我们看到历史上的文人书法正在以一种审美的内在韧性,让当代人产生了越来越大的兴趣。
和当下盛行的所谓“鸿篇巨制”书法展相比,人们对书法的理解似乎正在朝着苦心孤诣、臻于至善的方向发展。这种发展在显示出传统文化回归的同时,也显示出了大众审美趣味的深化和审美境界的提升。与那些不讲内涵只讲尺幅,没有笔墨意境只求字号大小,注重场面宏大,虽热闹一阵却似白驹过隙的展览相比,我们可以看到与之相对应的是人们对于历史上的文人书画所表现出的持续关注。反映出了大众对博大精深的中华文明的迷恋和向往,又向前推进了一步。去年在故宫举办的苏轼展出现了“开幕即刷屏,故宫被挤爆”的情景着实令人感慨,其实这个让人流连忘返回味无穷的展览中只有六幅苏轼的真迹,且都是手扎形式的小品,但观众却极热衷于这种具有个人化、个性化、人文化的,具有典型的热爱生活的一个诗人笔墨留痕,喜欢那样一种爱山、爱水、爱朋友、爱历史、爱月亮,爱人生所经历的一切美好事物的一个文人的笔墨情趣,更崇拜欣赏他的笔墨横姿,以一种近乎朝圣的姿态对苏轼的文墨表现出由衷的倾慕和景仰。
“文则数言乃成其意,书则一字已见其心”,好文章好书法不在于着墨的多少,所谓“大道至简”“至神至妙”。故鸿篇巨制不应是只看文字的多少,字体的大小和篇幅的长短。就如同《红楼梦》之所以是经典,不在于它文字的多少和篇幅的长短,而在于《红楼梦》以深刻的思想内涵和高妙的文学艺术表达,给人以深刻的启迪。贵为经典的《兰亭序》不过300余字,《祭侄文稿》尺幅长度也就是70余厘米。不是用大幅纸写大号字,抄一遍《红楼梦》,就是书法的鸿篇巨制了。就像备受诟病的抗战神剧,不仅不是鸿篇巨制,且越长越令人反感生厌。

所谓文人书法,说到底,它既不是一个艺术派别,也不是一个时代所独有的艺术形式。它的核心实际上是“人文书法”,即具有人文关怀的书法、有心性自由的书法、有真实的生命感觉的书法、有自然情趣的书法,在书法笔墨的呈现上,形式是让位于内容的,艺术的表现抛却了目的性,阻截了功利性,荡却了取悦于人的东西,只为一己胸襟的抒发和情感的表达。
书法最初的形式只是作为文字的承载而存在,只有经过了文人艺术家的介入及开拓,遂发展成为了一种独具特色的,具有深厚文化内涵的抒情表现艺术。自唐代以降,中国书法开始了一条以诗为基础的文人发展方向,使书法融汇了诗性,把哲学、文学等对人生世界独特的理解,沉淀了到笔墨表达和视觉空间之中,反过来又影响到了笔墨表现形式。此后历代书法家们不断将“伦理”“道德”等因素以及“心性”“人格”等内容引入其中,使之不断突破了笔墨抒情艺术的局限,逐步具备了哲学与人文的精神。
“绿水无弦万古琴”,我想真正的文人书法,或许就像古典的音乐那样,没有恢宏煊赫的气势,没有炫目灿烂的表达,而是在山水之间,通过不饰声张的琴瑟,似儒雅的淡墨形式去拨动人的心弦。
“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书法家笔下的“鸿篇巨制”,不应是没有内涵空有形式的巨幅作品,而更应该沉下心来“苦心孤诣”地去追求“臻于至善”,不断地下“十年磨一剑”的苦功,用心血和真情去书写出力透纸背的精彩华章,这正是当代文人书法所需着力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