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的歌者
— —序汤浩诗集《移动的雨伞》
浩歌(汤浩)出诗集,送来厚厚一摞诗稿,嘱我作序。这使我大为感慨。都什么年代啦,真还有人安静地写诗啊。仿佛世界一下子又变回到原来的样子, 有一种温馨与感动弥漫开来。细想想,世界虽然是花样翻新的一天一个变,但人类根本的东西还是没有变的,比如人的美好天性,比如人的诗意表达。人都是有诗歌的本能与天赋的啊。浩歌写诗其实是一件自自然然的事情,就如春来了花要开放一样,用不着大惊小怪的。
这个浩歌先前是不识的,现在见着的他,青春期已经过了,是高高大大规规矩矩的一条汉子,默默然坐成一个沉静者的形象,这与大多数诗人的放浪形骸,口若悬河,立马就有了与之区别的体貌和性格特征。我见过的诗人大都是很像诗人的。通常情况是,一首诗出炉,就要大街小巷的大呼小叫,叫得满世界只剩下他这个诗人了。而这个浩歌写了厚厚的一本诗,还羞涩得大姑娘似的,不好意思拿出来示众,浩歌对我来说无疑是一种诗意的诱惑。
于是我靠近了浩歌,以及浩歌的诗歌世界。
浩歌是沉静的。然而沉静的浩歌心底里却是浩浩汤汤,波澜壮阔。看得出他有太多的心思需要倾诉,太多的情感需要宣泄。
浩歌的心灵是细腻而感伤的。在《野菊花》中,浩歌写道:“从秋天的梦中走来/舔读草丛泥土的芳香……/发现身着漂亮裙衫的天真姑娘/哼着小曲/也不在意你的渴望……”在《一只困顿的笨鸟》中,浩歌写道:“一只因顿的笨鸟/囤积了足够的粮食/望着一片树林……直到有一日/被老鹰叼了去……”而在《儿时的故事》里,“蝴蝶在黄花地飞呀飞/去捉,捉住了美丽/希望飞了去,兴奋懊恼沮丧//荧火虫在夜空闪呀闪/去捉,捉住了晶莹/梦幻飞了去,喜悦寂寞孤单//陀螺在操坪舞呀舞/去捉,捉住了快马/自由飞了去,欢乐眼泪汪汪//儿时的故事在梦里晃呀晃/去捉,捉住了天真/爱情醒来了,幸福难以指望”。从这些不被人们注意的“小花”、“小鸟”、“小虫”、“小马”身上我们发现浩歌捕捉一个一个的诗歌信息,人生的许多无奈与忧愁,在这些“小玩艺”里得以一一呈现。
与中国传统的诗歌形式比较,可以看出浩歌的诗歌明显受西方诗歌的影响。浩歌告诉我,他年轻时喜爱看书,涉猎过19世纪欧洲文学的许多名著,读过荷马、普希金、但丁、莎士比亚、歌德、海涅、雪莱、科伦、波德莱尔、济慈、彭斯、狄金森、泰戈尔、莱蒙托夫、叶芝琳、惠特曼等人的诗集。浩歌的诗歌意识流动,思绪随文字翻飞,通过多种意象组成一个又一个画面,使之出现一种艺术状态。我们来读浩歌的 《慵懒》:
慵懒是一种多么高的境界呀,
枕着悠闲的月色/长长的发丝/
那种离乱,梦中相拥而泣。
醒来,倚靠窗台/窗台飞进的
缕缕阳光,理一理纷乱的思绪,
清醒清醒,听那鸟儿轻声唱吟,
静下来看书,间或想些别的什么,
又回到一行行铅字,累了,
什么都不想,躺着,眯缝着眼,
看墙角的蜘蛛网/桌面上的灰尘,
与爱情有什么关系,那想像中的嫩白/
女孩子的微笑,渐渐进入睡眠。
“慵懒”是一种生命现象。在现实生活里,紧张的工作过后,或是满足于一种生活样式都会出现“慵懒”,那一种闲适与感伤,是浩歌对于生命的另类解读。透过文字的表层,我们发现浩歌的诗歌,有许多隐喻的东西暗藏在文字里,且读《移动的雨伞》:
移动的雨伞,顶着一个移动的世界,
挥别静止的绿叶/啤酒杯沿的泡沫/
小车/繁华而古老的街。
冒雨的奔跑/轻浮/匆匆行色/
惊喜/忸怩,像那流淌的河,
穿透视线的窗口/通道/洞天的歌,
消失在无尽思绪的漫漫长夜。
希望,沿着湿漉漉的尘埃升腾,
泪水冲刷着伤逝的一切。
“移动的雨伞,顶着一个移动的世界”。是的,每个人都行色匆匆,不知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最后都“消失在无尽思绪的深深长夜”。这就是人类的根本生存状态。浩歌用诗歌表现了它,那是归家路上的一声叹息,抑或是一声歌吟,都随读者去咀嚼了。
在诗歌被嘲弄,诗人被讥讽的今天,我写下关于浩歌诗歌的一些文字,并祝愿浩歌一直行走在诗歌的路上。
2010年1月11日 南 园
注:《移动的雨伞》,湖南文艺出版社·2012版。序文刊《中国图书商报》2012年7月17日,题目为《做一个心灵的歌者——〈移动的雨伞〉序》。
作者简介:
蔡世平,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一级作家。国务院参事室、中央文史研究馆中华诗词研究院原常务副院长、湖南理工学院中国当代诗词研究所所长。
整理:杨怡
资料:来自作者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