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豁秋先生2014年7月24日写的《七绝·偶感》。它生动地记录了诗人退休生活的一个小小画面，也透出诗词写作的某种时代消息。在经济全球化，地球小成一个“村庄”的今天，尽管时代日新月异，新的生活方式丰富多彩，但诗词的欣赏与写作，诗词的教育与传播还是无处不在。这说明诗性的中华文化是民族的温馨家园，中华文化的伟大复兴既是时代的必然选择，也是人们的内心渴求。

      汉文字是有魔力的。她的魔力在诗词、书法上表现得尤为突出。对汉文化来说，这是一个有意思的且值得深入研究与探讨的课题，可以释放汉语言文字的巨大能量，增进中华民族的文化自信。以笔者有限的阅读视野，至今还没有发现对此的专门研究与论述。

      在汉语言文字区域，一个人只要喜欢上了书法或是诗词，就如同被施了魔法，要放弃似乎是不可能的。以豁秋先生为例，他在1959年九岁的时候，写下人生的第一首“诗”，这个还不能称作少年的“儿童诗人”就再也没有放下过手中的那一枝诗笔。他被诗神牵引着，如形伴影，幸福地诗意地一路前行，这就走到了人生的秋季。《秋山唱晚》就是他在2010年5月退休至2016年近六年的诗词精选集。在这之前，他有诗集《不蔓斋诗稿》《漫步秋山》厚厚的两大本出版。几十年下来他写下数千首诗歌，其中有一些自由体新诗。作为一个不是以文学创作为主业，只是在休闲时间从事诗歌写作的诗人，这个成绩是骄人的。

      豁秋先生差不多是共和国同龄人。他的诗歌记录了这个时代，反映了红旗下生长的一代人的心路历程。诗词对诗人的工作生活、心性修养无疑产生了重要影响。对此，己有专家学者进行了站位很高的审视和精到的论述，相信也还会有文章作进一步的探讨。在这里我只想就豁秋先生的诗词创作实践，对于今天的诗词写作有怎样的意义和价值谈点浅见。实际是一个如何对待和继承诗词传统的问题。

      旧体诗词是豁秋先生的写作主体。几十年的诗词写作，豁秋先生经历了由不遵守平仄格律到遵守平仄格律这么一个蝉变过程，体式要求由“不自觉”书写到“自觉”书写过程。一斑知豹，这从一个侧面既反映了百年诗词的写作面貌，同时也给今天的旧体诗词写作提供了有益的经验与参照，预示着一个遵循格律规范要求的诗词写作“自觉时代”悄悄到来。仅就这一点而言，豁秋先生的诗词创作就是有时代价值的。

      我们知道五四新文化运动，是对中华文化的一次全面改造。西方自由体诗歌的引进，从根本上改变了中华诗歌的发展格局。但是从黄土地里生长出来的中华文化表现出的顽强生命活力，是令人惊叹的。一百多年来，无论在庙堂还是在民间，旧体诗词写作从来没有停止过。我们从豁秋先生的写作上也清楚地看到了这一点。他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自自然然的写了。这平淡与自然正是一种生命的感发力量，是春风夏雨、泥土青花的生命之力。正是这种民族的大地的生命之力，合着改革开放，经济发展，国家富强的时代节拍，助推了旧体诗词由复苏走向复兴。

      由于受时代潮流和西方文化的影响，曾经一个时期旧体诗词写作似乎有一种不讲平仄格律的倾向。这种仍然保留了五言七言、四句八句文字形式而又不按平仄格律要求的“诗词”写作，尤其是一些有影响的当代文化名人也这样来写，这就事实上给今天的诗词写作带来了一定的混乱与困惑。“格律束缚思想，有碍表达”成了某些诗词写作者堂而皇之的理由。这当然是不能成立，也是难以令人信服的理由。因为我们的古人按平仄格律写出来的唐诗宋词不仅没有“束缚思想，有碍表达”，而且成就了中华文明史乃至人类文明史上两座文学高峰。当然，这样的诗词写作作为一种探索或曰创新是可以的，也是应当受到尊重的。但能否被人们广泛接受，还要经受历史的检验。

      那么，我们今天的诗词写作还要不要坚持平仄格律要求呢？豁秋先生的写作实践给了我们肯定的回应。

      诗人在《跋》中说：“《秋山唱晚》与前两本诗集的不同之处，除了所反映的时空内容不同外，主要是在形式上有较大的突破。……是以格律诗为主”。他还说“对于古体诗，我曾一度是不拘格律的，认为格律诗束缚思想，有碍表达。可是近年来，我开始学习格律诗，并尝试进行格律诗的创作实践，对格律诗有了一些新的认识和体会，……使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古体诗基本符合格律诗要求”。

      豁秋先生对格律诗的这种“新的认识和体会”，“符合格律要求”的创作态度，我以为是对优秀诗词传统的尊重，是继承和弘扬优秀诗词传统的理性选择，是我们这个时代所需要的。

从这几首诗词里，我们发现豁秋先生的诗词不卖弄、不喧哗，且有余味，作者之想，读者可思。尤其是语言清新质朴，疏朗晓畅，一读便能入境，且有诗味生香。其实，这就是平仄格律的妙处，就是汉语言文字的好处，也就是我们的旧体诗词为什么要坚持平仄格律的“汉语言技术”理由。

      “求正容变”，是诗人马凯征对当下诗词写作现状提出的一个诗词理论。它反映了诗词写作的一般规律，是当代诗词写作需要遵循的基本原则。我以为只有做到“正”，才能做好“变”，也就是说只有首先继承好传统，才能够有所创新。没有牢固的传统根基的所谓创新，只会是空中楼阁。因此不知“正”的“变”只会是胡弄一气，自己感觉良好。

      需要指出的一个事实是，不按平仄格律写的旧体诗词，会影响阅读与传播。因为对于一个懂得平仄格律的读者，他一般不会去读不按平仄格律要求写的诗词，这样就会失去一大批读者，而且是重要读者，这似乎有点残酷，但实际情况就是如此。

      今天在音韵（平仄）上实行“双轨制”，“旧韵”（诗用《平水韵》词用《词林正韵》）“新韵”（普通话韵）并行。这当然没错。但是我还是建议豁秋先生在今后的诗词创作中可否用旧韵（个别地方可用新韵）？因为我们古人用旧韵写的古典诗词深入人心，典范社会。汉语言文字几千年来固然有变化，但却没有根本性变化。距今四五千年的上古时候，先人写作的《弹歌》：“断竹。续竹。挥土。逐肉。”读来如同今日家常话，一点也没有语言之“隔”。今天的诗词写作还是宜保留“入声字”，因为拿掉了入声字的诗词读来总却少了点味道，当然是中华民族世世代代烟熏火烤熬制出来的一脉相传的千年文化的语言之味。

      是为序。

注：《秋山唱晚》中国文联出版社·2018版。

作者简介：

      蔡世平，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一级作家。国务院参事室、中央文史研究馆中华诗词研究院原常务副院长、湖南理工学院中国当代诗词研究所所长。

整理：杨怡
资料：来自作者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