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乐观之我见
一
人类的生存状态可以用四个字、两层意思来表述：一个是客观存在的“生”与“死”，再一个是主观感受的“忧”与“乐”。对于“生”与“死”，不管你高兴也好不高兴也好，它都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总会如期到来，或诞生、或死亡，完成人的一个生命过程。
“忧”与“乐”是建立在“生命”之上的一种精神形态，是一个形而上学的东西。没有“生命”的主体存在，也就不会有“忧”与“乐”的心灵感受。虽然“生”与“死”是一个客观事实，但“忧”与“乐”却完全可以操控“生命”的长度、宽度与厚度，使个体生命乃至社会团体，或沉沦，或奋起；或颓唐凋零，或生机勃发。
看起来，“忧”与“乐”似乎是生命体验与感受的一个形容词，质言之，它却是一个“动词”，是人的一种动力源，是改造自身生命乃至改造人类社会的一种生命动能。这就是“忧乐”观的精神实质，也是中华文化先贤范仲淹总结人的自身发展和中华文明发展而提出的具有普世价值的观点。
正如生命是上天赋予的一样，生命的“忧”与“乐”也是上天赋予的。无论过去、现在和将来，起码在漫长的时间段里，一万年？抑或两万年？宇宙的基本形态不会变，山还是这样的山，水还是这样的水；风还是这样的风，雨还是这样的雨。当然，人如不控制自身的欲望，保持对自然界的基本尊重与敬畏，人却不一定是今天这样的“人”（将来的人可能是一种变体的人，甚至不能叫“人”，而是一个复合的生命“能量体”，因为现在就有科学家在研究将电脑芯片置入人的大脑，使人机一体）。不过，我们现在还没必要祀人忧天，超越时代去思考一千年、一万年以后的事情，还是从今天出发来谈今天的事情吧。
人来到这个世界就面临巨大的生存压力。一个家庭，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同样面临巨大的生存压力，用“危机四伏”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今天，对于个体生命而言，小的病痛、车祸等不仅成为常态。而从大的方面讲，就有不可掌控的毁灭人的自然灾害，如地震、病毒、山火、洪水等等可以随时发生；还有人为的战争，核武、化武等同样极大地威胁人，乃至国家、民族的生存。
那么，“忧”就是必然的。而“乐”呢，同样也是必然的。人如若只有“乐”而无“忧”，人可能会“快乐至死”，根本进化不到今天这样的模样和本领。同理，人如若只有“忧”而无“乐”，那人就会看不到希望，而陷入绝望的深渊，直至自暴自弃，最终自取灭亡。
从“忧愁”中走出来，微笑着面对生活、面对现实；从“忧虑”中发现潜在的危机，规避潜在的风险，防患于未然，未雨绸缪，振作精神，积极作为，借自然之伟力与生命之伟力，去创造新的生活与社会财富，然后享受丰收的喜悦，成功的快乐，这才是一个人、一个社会成熟的标识。“忧”与“乐”，一阴一阳，一负一正，相克相生，于此，构成人与社会的自我磨砺、自我完善机制，同时亦构成人与自然的和谐机制。此乃人之道与天之道，正所谓天不变道亦不变。
二
作为中国古代的一位卓越政治家，范仲淹从为政者的角度提出其“忧乐观”，但却有普遍的社会认知价值。一种理论如果局限于一时一地，注定走不长、走不远。“忧乐观”的重要意义在于，它穿越时空，突破地域、民族界限，不仅讲清了人与自身的关系，更讲清了人与社会的关系，人与自然的关系。关于这一点，我在上文己有阐述。
“忧乐观”是中华民族乃至人类社会的精神财富。但是，作为诞生于岳阳的“忧乐观”，首先岳阳本土要用好这笔精神财富。事实上新中国成立以来，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岳阳市委市政府在全市干部队伍中持续开展“忧乐精神”教育，把忧乐观作为考察干部，衡量工作成绩的重要一环，提升了岳阳干部队伍的精神素养，助推了岳阳的经济快速增长，人民安居乐业，城乡秀美，可持续发展。
我觉得仅仅在岳阳本土宣传好、使用好“忧乐观”还不够，用我家乡湘阴的土话说“咸鱼莫淡吃了”，而是要通过一定的方式，找到适当的途径，形成一根接力的链条，让“忧乐观”走出岳阳，走向全国。这样岳阳的这张“精神名片”就会放得更大，产生的社会影响也会更大。
如果把“忧乐观”仅仅作为“官话”对待，过去是士大夫的语言，今天是领导干部的语言，那就错了，起码是缩小了它的精神含量，同时也切断了它的外延面。我以为“忧乐观”是世俗的，是天下众生的，是可以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人生指南。
我们知道，“人人为我，我为人人”是现代社会生产、生活的基本形态，任何个人都无法不享受别人的劳动成果而独立生存。尤其在今天这么一个相互依存的社会，更要强化这种观念。“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正是“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诗意表达，是对生命本体的尊重，生命质量的肯定，因为它指向人的更高的精神层面，只有人才有这样的人文关怀与精神追求。
那么，既便不是作为官员的芸芸众生，其“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也是应当倡导的社会行为方式与道德要求。从这个意义上讲，平常百姓也有一个“忧乐观”，平常日子里也有一个“忧乐观”。
“忧乐观”是关乎对客观世界的认识，对真理的认识，对自身的认识。它把个人放到社会这个大环境中去考量，既考验你的智力与身手，也考验你的精神品格与责任担当。无疑“忧乐观”对个人的成才、成业、成家、成事，都有实际的指导作用。你会冷静下来把事情看得更清楚、更透彻，使自己更加成熟、更有自信。你会知道什么事做得，什么事做不得；什么事要马上去做，什么事可以放一放，缓一步做。比方说坑蒙拐骗的事就做不得；比方说作为决策者，你做的这个事是否有益于社会、有益于长远，能否让民众“乐”，自己也“乐”？又又比方说今天的年轻人超出个人实际能力的消费方式，用信用卡提前预支消费，做这件事情就宜慎重。要知道这会给你后来的日子埋下隐患，带来很大的麻烦，需知人是不可以图一时之“乐”的，人的信誉度任何时候都得小心翼翼，是不可以提前消费的。
文化是一个人一个家庭一个社会的固基工程。建设和谐的、健全的社会，需要不断提高全民的文化素养，提升全民的精神品质。而“忧乐观”是一个很好的切入口，可以把大道理讲得很通俗、很实用。如何让“忧乐观”走进千家万户，走进大众生活，是一篇可以做下去的大文章、好文章。
2020年12月25日 北京
注：应湖南省岳阳市社会科学联合会之约而作。
作者简介：
蔡世平，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一级作家。国务院参事室、中央文史研究馆中华诗词研究院原常务副院长、湖南理工学院中国当代诗词研究所所长。
整理：杨怡
资料：来自作者本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