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芬芳　文章锦绣

      中华大地养育了中华民族，但同时我们也可以说，是中华民族养育了中华大地。千万年来，中华民族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繁衍生息、辛勤耕耘，创造了灿烂的中华文明。自从华夏民族创造了汉语言文字，但同时也就生成了以汉语言文字为载体，具有独特审美价值的中华诗词。中华诗词由诗经、楚辞为发端，至汉乐府，至唐诗、宋词、元曲，一路走来，婀娜多姿、风神百代，岁月因此而沉醉、大地因此而芬芳。历史早已证明，唐诗、宋词、元曲，是中国古典诗歌的三座高峰，是中华民族的骄傲，也是人类文明的伟大遗产，更是现代人永恒的精神家园。

      当然，我们还可以说，唐诗、宋词、元曲，沉淀了历史的丰富与沧桑，人类的情感与智慧，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精神财富，任何时代、任何时候，都可以安妥人们的灵魂，激发无以穷尽的生命活力。因此，对她的挖掘、整理、欣赏、阅读，是人类形而上的精神追求，是一项需要长期进行下去的中华文化工程。

      二十世纪末叶的某一天，李元洛先生整理行装，迎着照耀亿万斯年，但仍然年轻的日光和月亮，坚定地走向了唐诗、宋词、元曲的那一片辽阔疆域。他思维的跋扈飞扬和足迹的可能抵达，几乎踏遍了唐诗、宋词、元曲的山山水水。他一路察访、一路思索、一路沉吟，健笔一支向历史的纵深地带和诗人的情感深处掘进。他以古稀之年，历经坎坷的生命体验与山河岁月的时代沧桑融为一体，发而为文，于是产生了另一个新颖的艺术生命体，这就是摆在读者面前的“诗文化散文”，三本皇皇大著，近八十万字的《唐诗之旅》、《宋词之旅》、《元曲之旅》（中国青年出版社2013年5月版）。

      对于在文学界有着广泛影响的重要作家、诗评家，在历经十多年辛劳而精心创作的具有独特诗词审美价值的“三旅”，是需要放在当代散文史的背景下来考量的。这样我们便发现，作为散文作品的“三旅”是开创性的。以我对诗词文化有限的阅读视野，迄今还没有发现近当代有哪一位作家，以散文这一文学式样如此全面、生动、深刻、诗性地凸显了唐诗、宋词、元曲的历史面貌，以及她的文学品质与精神品质。阅读“三旅”，文学经典的辉光直照人心，温暖世界。如果说唐诗、宋词近当代有不少的研究赏析文章和著作，但与唐诗、宋词并列而三的元曲就显得冷清多了，不要说赏析著作，就是单篇文章也不多见。李元洛先生的《元曲之旅》，可以说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店。对元曲的专题赏析与研究化而为散文，李元洛先生无疑更具有开创之功。

      “三旅”是厚重的。厚是作家知识的渊，学养的厚；重是作品精神的贵，思想的重。李元洛先生以他璧沉于潭的个人学养和近乎富矿般的文史、诗词知识，以及于天下苍生冷暖悲欣的人文情怀，奠定了“三旅”的地基。唐诗、宋词、元曲三座高峰挺立在中国文化的地平线上，仰之弥高，望而生畏。整体地走近她，非大襟怀者、大力量者不能。李元洛先生在他晚年，集一生之气力，完成了对“三旅”跨越千年的长途文化跋涉。作家选择怎样的路径、采取怎样的方法接近目标是重要的。李元洛先生集中优势兵力，调动一切可能调动的积极因素，轻松自如地完成了“三旅”的文本叙述。她既不是完全的记叙文，又不是纯粹的赏析文，既有游记的轻松活泼和诗歌创作现场，又有诗词作者的身世交待和作品艺术匠心勾连的探胜。而最为重要的一点，即李元洛先生的个人生命体验与作品的时代体温交融在一块，血脉通之，文而化之，从而成就了“三旅”“诗文化散文”的文体意义。李元洛先生以他密集的知识信息和情感信息，滋养了读者。并以他丰富的人生体验和学人思考、诗人智慧，打通了历史和现实的通道。唐诗、宋词、元曲，虽然离我们远去，但读之不会产生时代隔阂。仿佛作品中的人和事就发生在我们身边，仿佛这些作品就写在今天的某一个早上或是黄昏，读者轻轻松松就走进一千多年前的某一个诗歌现场，感受古典诗词的当代温暖和永恒价值。“三旅”是可以作为中华民族的精神史去读的。从文字中我们可以看出，中华诗词几千年来流淌的是华夏民族的殷红血液，显示了经典文学的时代标高。

      古人说：“言而无文，行之不远。”作为“诗文化散文”，不能不特别提到“三旅”的语言成就。诗性、幽默、智慧的语言是“三旅”最为读者养眼与养心之处。李元洛先生的文字与古典诗词曲之美，用“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来形容，可能过了，但却是真正的水乳交融。汉语本以短句子见长，可是“三旅”的句子绵长、韵味也绵长，呈现出色彩缤纷的画面感和鸟语山林的音乐感。“中国诗歌中的一勾新月，从《诗经·陈风·月出》篇中冉冉升起，向远古的山川洒落最早的清辉，然后弯过汉魏六朝的城郭，照耀中古时代许多诗人卷帷仰望的幻梦。”（《唐诗之旅·月光奏鸣曲》），这样的文字触目即是。读这样的文字，节奏自然会慢下来，心绪自然会宁静下来，一任诗意绵绵，春风骀荡，熨贴心灵。不是老狐禅，哪有这般文字魔力？

注：刊《中国青年报》2013年10月15日，题目为《穿行于中华诗词的奇幻之旅——评唐诗、宋词、无曲“三旅”丛书》。

作者简介：

      蔡世平，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一级作家。国务院参事室、中央文史研究馆中华诗词研究院原常务副院长、湖南理工学院中国当代诗词研究所所长。

整理：杨怡

资料：来自作者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