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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杨‖常州自古处处园
 发布时间:2019/11/6   来源:王钰茹   阅读:1244

 常州自古处处园事
罗杨

       常州号称“中吴要辅,八邑名都”,又有“三吴重镇,中华龙城”之美誉,史上更富有“百园之城”的美名。

       明清两代是常州园林的全盛时期,常州人以其特有的匠心妙手融汇了中国人的哲学思想及诗、书、画等艺术传统营造出“虽由人造,宛自天开”的园林意境。尤其是一代哲匠、中国造园艺术的集大成者戈裕良的出现,以其令人折服的造园技艺累起了一座中国园林艺术的高峰,也奠定了常州在中国造园史上不可或缺的地位。有人说,戈裕良的离去标志着中国园林艺术的终结即“广陵曲散”,想起此语每每令人心生“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之伤感。
        “春江水暖”时节来常州参加园林会议,巧与薛焕炳先生相识,又得见其所著《常州名园录》,顿生“枯木逢春犹再发”的喜悦及“漫卷诗书喜欲狂”兴奋。作为一位本邑的学者薛焕炳先生抱着对家乡的那份挚爱,那份情怀,那份文化自信,以其丰厚的文化学养和深厚的学术功力,在历史的长河中打捞出常州园林的历史记忆,梳理出营造传统,激活了工匠精神,保存住文脉信息。为常州留下一幅瑰丽殷实的园林画卷。实为可喜可贵。
       常州是一座用水网织就的城市,而纲举目张的是举世闻名的中国大运河。建造于不同年代的园林,大多与运河相融相伴相盛,又如一颗颗璀璨明珠,由运河水系将其串起,形成脖子上的项链,打扮着江南这座美丽的城市,这大概是常州园林有别于其他城市的一个特点。
       常州境内的运河,除始凿年代早于他地外,另一个特点就是运河形成“川字形”,流经其域,横贯其城。细数这些运河的名称,他们有始凿于春秋的江南运河、吴楚运河、南运河,有开凿于秦汉的徒阳运河,有疏浚于宋明时期的武宜运河、丹金溧河、锡溧运河,还有千年古渎老孟河、老舜河、得胜河、白云溪、市河(顾塘河)、关河等,以及新世纪开凿的新运河。
       常州是一座柔情似水、又充满人文气息的城市,自古以来,邑人秉承人文始祖季札的文化基因,以诚信为本,以德义立命,以耕读传家,故此,许多有识之士入仕为官,报效国家;辞官为民,隐逸家园,在乡营建众多林泉,构筑理想家园。这些园林大则千亩有余,小则数亩些许,按邑中前贤的话说,可居、可憩、可游即可。
      常州人造园,大多选择在运河两岸,如城东运河有水西半隐、菱溪草堂、洛原草堂、水竹居、归乐园、东第园、东园、南园、桃园、寄园等,城西运河有全闽会馆园林、夏家大院、陈渡草堂、白云亭、如归亭、芳晖园、兰圃、暂园等,林泉无不与水相伴。城中运河两岸园林更是有星罗其布,仅青果巷河道两岸就有10余座,比较知名的有半园、可园、约园、怡园、贻园、樗园、东山亭、花椒园、城隍庙园林等。他们在此食有稻鱼菱藕,行有小桥舟楫,居有枕河人家,故而形成谦逊低调、隐逸善思的常州风雅。
      早在唐代,洛阳独孤及来常任刺史一职,其在漕渠荆溪馆对面筑东山亭(水西馆),韦夏卿《东山亭记》生动描绘园中景色:“出云木之高标,视湖山如屏障。城市非远,幽闻鸟声;轩车每来,静见水色。复有南池、西馆,宛如方丈、瀛洲。秋发芰荷,春生苹藻;晨光炯曜,夕月澄虚。信可以旷高士之襟怀,发诗人之咏歌也。”记中满是池馆水色。
       运河对本地园林的格局和文化蕴育产生过深远影响。郡中文人往往临水卜地,近河筑园,择溪而居,形成他们的人文情怀。明中计成所著《园冶·相地》云:“卜筑贵从水面,立基先究源头,疏源之去由,察水之来历。”常州园林立足于地,寄情于池,顺应于水,让水成为造园最重要元素,使之别具一格。以白云溪为例,洪亮吉《外家纪闻》:“云溪之秀甲于郡中,环溪亦皆名族所居,记前哲胡芋庄诗曰:皇朝五十有七载,出四公卿两状元。”这里集聚了云溪草堂、白云草堂、四韵草堂、古藤书屋、读雪山房、腾光馆、湛贻堂、颇园、绿园、素园、意园、定园、星园、栩园等。苏东坡、赵翼、恽南田以及号为“毗陵七子”的黄景仁、洪亮吉、孙星衍、赵怀玉、杨伦、吕星垣、徐书受皆居白云溪,清代诗人陈龙珠故诗云:“吾郡赏心惟此地,诗情画意两相兼。”
       掇山理水本是造园的一种法则,而常州文人将水运用到极致,如明代万历年间吴亮营造的止园,本来就依附关河与北塘而建,而园主人仍然以水为中心,相继分为东、中、西三个区域,三区之间用水相隔,以吴亮《止园记》言:“园亩五十而赢,水得十之四。” “水得十之四,土石三之,庐舍二之,竹树一之。” 可见水在园中占有的地位。常州还有一批园林称之蒹葭庄、菱溪草堂、水西半隐、西青小隐、梅梁小隐等,这些园林基本都是小隐于水,半隐于溪,全隐于林。
       陈从周曾在《中国诗文与中国园林艺术》一文中说:“中国园林与中国文学盘根错节,难分难离。我认为研究中国园林,似应先从中国诗文入手,则必求其本,先究其源,然后有许多问题可迎刃而解。如果就园论园,则所解不深。”常州园林是运河的造化,又是文化的灵魂,常州100多座有文字记载的园林中,无不散发出悠悠的水韵与浓浓的墨香。考征常州历代名园,应证了陈从周先生此言之绝妙,此语之精确。
       历代名人如韦夏卿、苏东坡、杨万里、文征明、唐寅、计成、吴亮、恽南田、杨兆鲁、赵翼、洪亮吉、李兆洛、王国钧等,为常州园林题写了大量的楹联、匾额,又撰就了许多著名的园记,如唐代韦夏卿《东山亭记》、李翰《尉迟长史草堂记》,明代计成《半陶园记》、彭礼《归乐园记》、马廷用《横麓山居记》、邵宝《水西半隐记》、陈明善《亦园记》、吴亮《止园记》、吴兖《茶山草堂记》,清代李长祥《桃园草堂记》、蒋汾功《青山庄记》、邵长蘅《东皋园记》、李兆洛《陶氏复园记》,民国钱振锽《寄园记》等,在众多园记中,充满水与景的灵动。
       一方山水养育一方人,明清时期,常州出现了许许多多经学家、文学家、史学家、书画家,诸如唐顺之、薛应旂、恽南田、赵翼、黄仲则、孙星衍、张惠言、刘逢禄、庄存与等,又形成了在全国颇具影响的东林学派、常州学派、常州词派、阳羡词派、阳湖文派、常州画派、孟河医派等,常州文化在这一时期达到巅峰。当代学者蒋寅先生故在《名城常州》序言:“清代诗文史的四五分之一是与常州有关的。”以上说法可能稍微夸大,但从侧面反映了这一时期的常州文化鼎盛。遗憾的是,常州园林没有像苏州、扬州那样留下更多作品,存世且较为完整的仅有近园、未园、约园与舣舟亭等。
       目前,中共常州市委、市人民政府正在深入学习贯彻习近平总书记关于大运河文化带建设的重要指示精神,制定《2018——2035常州市大运河文化代建设规划》,如果能在大运河文化带建设中,复建一批诸如止园、东第园、青山庄、蒹葭庄等名园,再现常州园林文化之盛景,将是十分有意义的事情。
      应焕炳先生之嘱,爰笔是序。

作者为《常州名园录》所写的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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